教师节有人送花,有人送死

花开富贵
10 min readSep 14, 2020

教师节。

朋友圈被刷屏。

各个群里复制黏贴刷屏送花祝老师节日快乐,有一种过年的感觉。

然而,教师节当天,就有一个孩子死了。

根据新华视点报道,四川广元高坡镇中心小学校五年级学生张某于9月10日非正常死亡前,曾遭受任课教师王某体罚。目前,调查已启动法医鉴定程序。

根据警方查证:9月10日上午,张某等8名学生因答题错误受到任课教师王某惩罚。其中,张某两次受罚,累计被王某用戒尺打手心4次,罚跪约5分钟,其后张某在教室出现头晕现象,被张某祖母和王某送医院治疗,经抢救无效于当日15时30分左右死亡。

救救孩子!

另外报道中,孩子的家属解释,孩子因有两道数学题做粗被数学老师王某罚“跪在讲台上,揪耳朵,打脑袋,打手等。”。家属说,孩子曾经告诉家长,只要一上数学课就怕到发抖,因为老师“最爱打人”。

01、

四川广元的这条惨痛新闻,其实读起来并不像新闻。

因为暴力教育死掉的孩子,这并不是第一个。

如果你还记得3个月以前的事情,你应该能记得江苏坠亡小学生缪可馨的老师。

6月江苏常州河滨小学学生缪可馨上完作文课后坠楼身亡,家长说其语文老师袁某某批评孩子作文未传递正能量,怀疑与孩子坠楼有关。

后来新浪,热搜榜上,很多袁老师以前的学生站出来证明施暴。

7月,江苏省常州市教导局通报,河滨小学教师袁某某存在违规违纪行动,决议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罚,收缴收受款物,下降岗位等级。

话说,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个成年人用戒尺打人,大嘴巴子扇人,如果被打的另一个人是成年人,这就叫做暴力,而如果被打的另一个人是儿童,这就做“体罚”?

这个“罚”字好像还在暗示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

哪怕,你去某宝上查一下戒尺和竹条,会读到很多家长和老师喜悦的暴力用户体验。那股子沾沾自喜,感觉暴力打孩子给这些师长带来了很多不可言说的满足感。

我在教师节的时候在我的“花开豆”账号里发了一篇反思教师暴力教育,给送花过年气氛泼冷水的文章,没想到一语成谶,居然第二天就看到了这个教师节孩子送死的新闻的。

在“花开豆”里读过的,也可以继续往下读,因为第三遍写这个话题,又加入了三个让人无法忘记的事情。

我是你谈钱说爱抱娃吐槽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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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教书育人是一种神圣的权力。

一个好的老师是一道光。

因为这影响着孩子的一生。

有的人运气好,一直能碰见太阳下最光辉的老师。

有的人像教师节死去的那个孩子,运气不好。

我从小到大经历过不少老师的暴力。

比在教师节死去的孩子幸运,没有挨过大嘴巴子。

但是冷暴力遇到不少。

教师节刷屏的名言中,有一段对我触动很大:

“1976年,德国教育机构和教育家齐聚博特斯巴赫小镇,达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关于教育的最低共识 — — 《博特斯巴赫共识》。该共识包含了三个重要原则:第一,禁止灌输;第二,保持争议;第三,培养学生的分析能力与维护个体利益的能力。

成年后回想,很多暴力的源头就是因为老师们没有守住《博特斯巴赫共识》的基本原则。

同时,很多教育者是干脆站在这三个原则的反面。

而且用镇压奴隶的方式去镇压孩子。

我有个朋友的孩子,被父母千挑万选后送进一个理念和学费都不错的私校,却被老师要求背四书五经,背不出来就一个人搬个小桌子坐在教室外边。

因为朋友自己也是教育从业者,她知道教育的水有多浑,才为了女儿孟母三迁,为了这个私校,她辞职搬家换工作就是为了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

更讽刺的是,她就在女儿受冷暴力的这家学校工作。所以当她把老师冷暴力的事情暴露于众的时候,却遭遇了同班好些“岁月静好”家长的攻击,说,你娃冷暴力曝光后,我娃吓坏了,你整天这么讲,让别的孩子怎么活?

“岁月静好”家长的意思就是,你被暴力了,就默默承受,别让别的孩子知道。(想一下,这些岁静家长像不像缪可馨跳楼后班级群里给老师点赞的那些家长们。)

而这一切能够曝光,就是因为朋友某天上课时路过女儿的班级看见女儿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教室外边。

孩子后来说,被冷暴力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害怕告诉家长会被老师整!所以没敢告诉妈妈。

想一下同是教育者的母亲,都未能让自己的孩子避开教育暴力。别的孩子是怎么走过12年义务教育的?

03、

当然,这些冷暴力比起大嘴巴子,也许还算是时代的进步。

我经历最暴力的老师是小学老师,然后初中。高中老师算较为正常的。

冬天,同学迟到了,小学老师直接揪着冻僵的同学耳朵撕了下来。

小学语文老师是个看起来斯文的老太,但是侮辱起人来很刻薄,谁上课惹她不高兴了,就必须整节课钻在凳子下面。

初中的历史老师自己不动手打。让两个学生各拿着黑板擦扇对方耳光。高中老师停止暴力了,现在想来,除了偶然性,大概也是因为孩子们长大了,比较难打了,暴力总是欺软怕硬的嘛。

在我做学生的年代,家长都知道这种教学暴力,但觉得正常。因为家长更暴力。我邻居家的父亲发起疯来就会把儿女们吊起来打,给女儿的脸上拿烟头烫出“酒窝”。

你看,我在这种叙述中会缺省“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逃开暴力的幸运儿。恰恰相反。我在向你描述的这一切中,我都经历过。

我也有发起疯来把棍子打断的父母。

但我为什么会采用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这一切呢?因为,这样的叙述可以让经历过暴力教育的我健康地活着。

我为什么会反复讲这个话题呢,我希望教师节只有送花,没有送死!

这是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自救方式。

如果你经历过,你会懂得。

你以为这是一个个体遭遇吗?

不,它很有普遍性。

有天真的网友问我,博主是不是农村孩子,才经历了那么多暴力?

我说,不是,这一切发生在省会大城市,惊喜不惊喜?

你看,坠亡的缪可馨住在哪里?

江苏常州!

中国的包邮区。

你说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中国别的地方吗?

很多网友给我留言写下了他们经历过暴力。

请原谅我这里缺省姓名,把他们的叙述在这里一一记录一下。

“初中的政治老师是老太婆,背不下题的男生被骂祸害女生被骂不要脸,然后在讲台前画圈让你蹲在里面听一整节课,边讲课边骂你同学在下面笑。为了不遭这个罪,每到有政治课的前一天我就熬夜背题,很多都是一整篇的,可即使背熟了上课也紧张到发抖因为会怕的忘词。”

“我小学的时候忘了是什么原因,被数学老师连扇好几个耳光,一边打还一边羞辱,我站在墙边,全班同学都看着听着,现在想到还恨的要死。大概是生活不称心发泄到我脸上了。”

“读小学二年级或者三年级的时候, 班主任把一个男孩拖到讲台把屁股朝着全班同学,用尺子打。这个男孩从此在班上就变得越来越孤僻,班上同学都不跟他玩。”

“我幼儿园遇到过一个老师,我们在幼儿园吃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有个老师突然很生气地把粥全部倒在一个小男孩的衣服里,然后他哭了好久。我一直不能忘。后来上学没遇到体罚的老师,但是见过班主任是怎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侮辱和打他儿子的。他也经常对我们用语言暴力,我毕业后好多年都一直做噩梦。”

初中老师真的是我这辈子的噩梦,让学生俯卧撑,然后她穿着尖的高跟鞋就踢别人的头,初二的班主任就是个混子电脑老师,天天看监控,上了个初中感觉经历过一场wg。”

“我00年的,小学老师还会揍人,五年级六年级的时候,会拿很厚的棍子,我们班那个时候有个大家常说的大傻子,经常收到体罚,数学老师,有一次在课上走神,打了我巴掌,感觉很屈辱,非常屈辱的事情,上了初中是不允许体罚的,我们的数学老师女生,还有打过我前桌,看见他的耳洞,拧着走,那会已经初二了。”

“也在中南某省会,重点小学,70后近80,老师让好学生扇差生耳光,不愿意扇就挨打或者罚站。回家告诉了爸爸,才特批以后不让我打同学的权利(?)。。。(他当时管着一家企业,给学校赞助过很多东西,而且,我基本是年级第一名)这TM什么魔幻世界,艹”

“小学时候的语文老师把垃圾桶里的纸塞到一个女生嘴里;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左右开工对一个男生抽嘴巴,打到教室门口后再从后背一脚踹到了教室门外。”

“我从小学到高二的老师都是这样,打耳光、棍子打手心,笤帚把打屁股(打断的那种)还有一部分强行要求补课不补课就找麻烦,太常见了。”

“我一直是个乖乖女来着 小学四年级 被一个男英语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骂 还扇了我一巴掌 脸上都是红红的手掌印的那种 原因是我同桌说我说他的外号。但我没说吖。我当时就说我没有 但对方不信 直接一巴掌扇过来 侮辱我人格骂我 绝不绝 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

“我们小学老师也是花样叠出,不高兴就踹腿踹屁股,提着学生领子就像提着一样东西,罚站让学生站在两根粉笔上,粉笔折了一脚就怼过去了。说的话无比恶心残忍,而且大部分老师都是如此。初中还见过鼓动大家排挤差生的老师,隔壁班的女生因为姓屈(跟蛆同音)且学习差老师就带头讽刺。这是区重点学校。”

“本市最好的中学物理老师,将两个男生的头互撞,其中一个体弱的休克昏迷,喜欢挤坐在漂亮女同学身边,当年最怕上物理课。”

这个口述实录可以很长很长很长…

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

请原谅我在此停下。

有两条留言,勒住了我。

她说,“写完删了,让人透不过气。”

他说,“太惨痛了 不想说了 数次被家长老师打压的想一死了之 太能理解那个12岁小姑娘了。”

04、

在一个正常社会,父母和教育者的基本常识是:对孩子施暴是错误的。一旦发现,父母会剥夺监护权,教育者失去教育资格。

暴力并不能达到教育的目的。

教育说到底就是:爱与榜样。

有妈妈给我留言说,“到了我们这一代,一方面要治愈自己小时候成长的痛苦,一方面要克制痛苦带来的惯性行为继续延伸到下一代孩子身上……太难了。”

但是再难,也要顶住。如果为人父母不能保护孩子谁能保护。听一下,下面这个妈妈过了很多年的心声。

但并不是每个父母都能从这种暴力教育死亡案件中吸取教训,关于缪可馨事件后,有个爹给我留言如下:

“要是孩子不听话,老师打骂他,我都无话说。但是不让他吃饭,这情况严重了。”这句话多荒谬啊,多惨痛啊?

为什么家长觉得不吃饭严重影响身体健康,但是打骂不影响身心健康?身体健康很重要,心理健康是什么?而且默许一个人可以打骂另一个人,连法律都默许不出来,但是父母却可以…

在这种文化环境下,广元死去的孩子不会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还是,留个光明的尾巴吧:

微博上,有位ID为@或许有灵犀 老师说,“作为老师,最开始看到这种新闻觉得丢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仿佛社会的批评是在败坏整个行业名声。但冷静下来想,承认老师中也有恶人,并严格处罚这种垃圾才是保住教师整个行业声誉并赢得社会尊重的唯一方法。”

老师,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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