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孩子这种东西
通俗文学喜欢将孩子称为“爱情的结晶”。
但在2021年的明星扔孩子认孩子的瓜皮中,爱情没了,孩子变成了“商业的结晶”,是可以随意退换货的。
甚至还有另一款和爱情、婚姻压根无关的生娃。爸爸妈妈不需要相爱,甚至不需要相遇,他们只是冷冻起来的精子代码或卵子编号。
先从冻卵说起吧。郑爽倒下后,才女徐静蕾被扯出来了。
老徐这几年虽没出啥作品,但在媒体上一直是独立女性人设,年轻的时候和王朔叛逆过,中年后尘埃落定,善于在日常生活中画画做手工挖掘乐趣,算得娱乐圈清流。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郑爽的带领下翻车。
起因是2015年6月,徐静蕾在香港接受《VISTA看天下》采访时公开自己的冻卵经历。她说:“我并不认为婚姻和孩子是我这一生存在的终极意义,但我想给自己多留一个选项,这是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药,我想握住自己生育的选择权。”
那时候媒体把她这句话无限扩大,她被塑造成意识超前独立女性的楷模。当时我也觉得她确实是特立独行知道自己要什么独立女性。
她在窦文涛的《圆桌派》访谈中说:“到时候借一肚子就行了,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很多朋友通过代孕生下双胞胎,三胞胎很普遍。”
找一肚子,就像找个旅馆开间房,找个存放东西的抽屉一样,听起来潇洒又轻松。
在郑爽弃养之后,很多医生参与了讨论,我学习到这种之前被我们奉为女性精英意识的冻卵行为,从医学后续其实是需要代孕的。徐静蕾总不能等到五六十岁才想生的时候,自己去怀个孩子吧。
“找一肚子”,原来是要租用另一个人的身体的。
难怪文涛大叔一脸懵逼。
下图这位妈妈,倒没找别人的肚子,也没冻卵以待后悔再用。她是用买精的方式,亲自怀胎十月生下了宝宝。
因为她买精生子的故事,她上了很多媒体专访,专访中她多次强调她的宝宝是五国混血。在微博上她也非常高调,大方晒娃,每个娃的照片后都要加个#混血宝宝#的标签,唯恐别人看不出来。
这位事业有成的单亲女CEO在媒体采访时说,她对孩子的最大期望是长大能说一声:“爸爸,你辛苦了!”,她就满足了。
她甚至给孩子编造了一个她从西瓜中诞生的故事。
我从哪里来?我想这将是这种购卵买精代孕家庭以后将要面临的来自孩子的终极灵魂拷问。
难道都是西瓜里来的吗?
从本质上讲,这位西瓜妈妈/爸爸大概和徐静蕾的想法一样,复制自己的优秀DNA,购买优质的精子,生一个优良基因组合的孩子,更加彰显自己的独立成功和实力:像她们这样的独立女性当然要拥有生育的绝对主权。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不想生就先冻卵,想买精就挑最好的,不想自己孕育就找个肚子。一方面实现了对自己生育权的延伸或者自主权的表达。一方面独立完成自己个人DNA复制和延续。想想都被这种强大独立所折倒。
如果你随手度娘一下,所有关于冻卵买精的女强人新闻里都会有一个骄傲的题目:“为自己买一个生育保险”!
问题是孩子真的只是一个生育保险吗?
02、孩子意味着什么?
最近有个叫gogoboi的时尚博主也被网友揪了出来,这位拥有千万粉丝的大咖也有一个代孕的孩子。他甚至专门为这个名叫菲比的混血代孕宝宝建了个人微博账户,专门用来晒娃接活的,也就是说这孩子从一出生便出道了。从网友的留言看,她已经和她的老爸一起接拍过很多广告,也参与过不少商业活动了。
这位大咖gay的身份是圈内公开的秘密,也就是说他的孩子只能是代孕了。他从不掩饰对混血标签的得意,早几年炫过孩子的母亲是个巴西模特之类的,并表示卵子是他高标准严要求千挑万选的。
郑爽事件发酵后,他火速清空了女儿的微博账户和他自己微博大号中关于他女儿的所有的图片内容。
天真的网友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不是他生的。
他怎么生啊,难道他有外挂子宫吗?
有人在他的账号下激烈评论:“现在知道心虚了,之前用女儿接广告接得多开心。用代孕来的小孩为自己赚钱,吃完女人吃小孩。”
他没有回应。
其实人类生育孩子,从进化论的角度无非是顺应自然繁衍生息延续自己的血脉。人类步入文明社会后,意识到人类和动物还是可以有区别的,渐渐认为男女因为相爱结合,孩子作为爱的结果来到世界上。
父母爱自己的孩子有一部分是生物本能。即使哪天婚姻不再存续,父母双方不再相爱,他们仍然可以共同爱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身上有一半自己的基因。
网络小视频里有很多考验宝宝更爱谁的脑残游戏:爸爸假装打妈妈,几个月大的宝宝看到妈妈被打,会伤心大哭,父母却在旁边笑成一堆。有个心理学家这样解读这种视频,她说孩子50%的基因来自爸爸,另外50%来自妈妈,当父母吵架时,即便是很小的孩子都会觉得痛苦,他会产生一种极大不安全感,他会感到两种力量在他的身体中较量。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代孕的孩子,根本无法感知另外50%的基因带来的力量啊,他会有先天缺失的乏力感吗?
03、孩子是编号的精子和卵子吗?
我反复想像,如果我是一个孩子,得知自己的父母只是个编了号的卵子精子,我会是什么感受?
太抽象了,我想不出答案。
有个朋友讲了她的案例,她在欧洲读书的时候,室友是一个买精产品。室友母亲是女强人,非常成功。第一个女儿也是通过精子库的作品,因为大女儿不好看,母亲对第一次挑选的精子不满意。
于是女强人母亲第二次以容貌为主要筛选标准挑了一个好精子,二女儿也就是那个室友很漂亮。
但是这个漂亮的室友有很多心理问题,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僵。
有一种说法是:有三样事物能扩展我们的世界:工作、爱情和生育。
我的理解是这三件事需要你身体力行参与其中,在这个过程中建立的强链接会让你本能地投入热情,精力和情感,那种全然关注和付出可能就是爱本身,生命以此为基石,在关系中相互成就彼此呼应。
而代孕和取卵买精,人为的简化了很多自然环节。让生命变得不可追溯,生命的构成和历程被改写了,超出了伦理的范畴。
那些从编号中出生的孩子,等他们长大成人,也许面临的困境会更为复杂?
关于冻卵买精的伦理道德,大部分的研究都是从母体的角度出发。关于代孕,网上的批判也多是从母体的角度,认为那是对代孕女性身体的剥削。但是从一个妈妈的角度,我觉得更值得讨论的是孩子。
因为我觉得孩子毕竟不是保险,不是投资,而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十月怀胎的《生育屎尿屁》虽然艰难,但比起孩子的成长之路毕竟只是十个月。
我结婚很晚后才决定生孩子的。对我来说,生孩子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人生大事,人命关天,一定要想得很清楚。比如我会想我能给她什么?我能对她负责吗?我能为她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吗?
我在足足想了四年后,才鼓起勇气决定要个孩子。整个怀孕过程神秘又美妙,第一次听到胎心激动到泪奔,第一次胎动被踢,惊到呆在原地一小时不敢动弹。出生了,鲜活的生命来到身边,她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突然觉得以前的人生都不叫人生,在她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好像从未活过一般。她第一次笑,第一次爬行,第一次颤巍巍的站立起来摔了屁股墩儿,第一次尝到苹果的味道时的表情,都深深烙在我的心里,变成满足的喜悦储存在生命的能量库里。孩子是那么慷慨,决是毫不吝啬地向我们展示着生命的神奇与美好…
意大利教育家蒙台梭利说:孩子是成人之母。父母与子女是彼此成就的。所有的成长是自我的转变,而只有孩子才能激发成人这种自我转变的信心。
我自己在孩子出生后,从职业到生活,天翻地覆,有大路也走过弯路,但整个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我自己也好像重新活了一遍。
有了孩子,才真的有了家的感觉。爸爸对孩子的爱让我发现原来这个共同生活多年被我说成木讷无趣的男人,竟也有那么多被我遗忘忽略的温柔细致。孩子就像一个棱镜反射出彼此不同的面相,又踏实又温暖。因为孩子,我们两个人链接也更加紧密,更懂得珍惜和彼此欣赏。
女儿开朗热情,情感细腻,对人充满兴趣和善意,总是能照顾别人的感受,她用我们待她的方式对待她遇到的人和事。我想,这就是生命的交融和传承吧。
如果科技进步带来的便利,用来简化生命形成的过程,通过陌生基因组合去实现生物的延续,我真的很困惑,这些孩子要如何去探寻生命的意义?在终极人伦之上,他们将要面临又会是什么?
04、孩子是独立的个体
虽然说买精代孕技术是在西方兴起的,但中国的土壤很肥沃。国人有根深蒂固传宗接代的观念,技术带来生育的便利,在这里很能落地生根。
哪怕是通过自己十月怀胎,把孩子当产品的产品式经理的父母也并不少见。郑爽的父母就是一例。
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孩子的传统态度都不是产品了,更像是奴隶。比如,《卧冰求鲤》、《卖身葬父》、《埋儿奉母》这种“经典”,在这些故事中,核心价值观无不在讲为了父母的意志和利益,孩子要舍生忘死,要牢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王朔小说《我是你爸爸》中爸爸马林生,从儿子口袋找到儿子上了锁的抽屉的钥匙,被儿子撞见。面对儿子的质问,他说了一段话,代表了很多产品经理的父母心态。“人权,那是成人的权利。你算什么?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你的生命。从法律上说,你还属于没有行为能力,跟神经病差不多的那类人,不管你行吗?”
抖音快手上不乏那种父母低俗恶搞小孩的视频,夸张的滤镜下,刚学会说话的小娃被训练成油嘴滑舌跟父母抬杠的“小人精”,T台上被成人化打扮的小麻豆,片场里的起早贪黑的小群演,父母都是经纪人。各种小情人小棉袄等三观不正的暗示性称谓,跟父母假装争风吃醋打情骂俏的拙劣表演。
这些孩子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小玩偶,被父母拿给全世界取乐,那些粗鄙的视频文案配乐台词常常尬出人一身冷汗,却有很高的流量。
看看这些缩小版的名媛风真是不忍直视
这一周明星扔孩子的瓜皮中,至少有个认孩子的结尾。
快男华晨宇的前女友张碧晨在没告知对方的情况下(也有说,对方知情并明确表示不想要这个孩子)独自选择生下了孩子做了单亲妈妈。最近抱孩子去认亲,当华晨宇看到孩子时眼里有“骗不了人的温暖和欣喜”,于是给孩子上了户口,也向大众宣告,他有了一个孩子。
虽然华张二人并没有结婚,但至少对于这个孩子,父母都用了“爱”来形容。
华晨宇说,“这个孩子的到来真的治愈了我很多,我很开心上天给我带来了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虽然很突然,但是也很开心,我们会给孩子带来健康快乐的成长环境。”
华张的这个孩子,比起上面那些买精取卵直奔目的“产品经理们”制造的孩子,也许会多一些安全感。更不要提郑爽的孩子们,长大后如果听到那串父母讨论把自己扔掉的录音感受了。
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官网上有这样一段话:“儿童是独立的个体,儿童既不是其父母的私有财产,也不是简单的未成年人。儿童是人类家庭中的成员,有着平等的权利。”
孩子不论是来自受孕母体、临时代孕的子宫、还是来自某些卵子或精子的编号,当他可以被称之为生命,他就应该得到尊重、爱护、陪伴和照顾。即使他的另一半基因是买来的,他也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不属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