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孩子送去学校是为了当人质吗?

花开富贵
6 min readSep 24, 2020

这两天微博上有个热点话题。有人贴出她家孩子在学校的遭遇。

大致情况是:孩子是小学生,因为没戴红领巾和校卡,导致班级被扣分,所以老师在家长群里给孩子贴了大字报,通知家长,孩子第二天不能去上学。

我看到这种贴大字报的方式还是很惊讶的。

不戴红领巾这种事,难道不能私下和家长沟通一下吗?值得把孩子当作一个阶级敌人揪打一番吗?

从贴出来的对话来看,家长对老师这种处理方式还是反抗了一下子。家长援引了义务教育法,认为老师这个决定是违法的。家长有理有据有节,保持了礼貌和克制,然并卵,家长就被老师移出了群聊。

老师是天生这么“跋扈”的吗?

我不信。

除了这个个体案例里本身的素质外,家长群里的一些“岁月静好”群体也是助纣为虐之货。

比如缪可馨自杀后给老师点赞的家长,这个红领巾班里也有几个,看见老师的这种错误做法不站出来支持家长,反而跑上去拍老师大腿。

于是老师觉得自己法力无边,威风八面,再来一个斩立决,给不能被“驯化”的孩子贴大字报,把不能被“驯化”的家长赶出去。

其实,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

我来讲一个我身边的真实案例。

前两天一位妈妈和我说,老师把她5岁的儿子在幼儿园不好好吃饭的视频发在班级群里:视频里面,老师硬让孩子喝汤,孩子不想喝把汤碗扣在了桌子上。老师在视频点评说,孩子脾气太坏,请家长自己反省!

这种在微信群里的游街示众批判令家长羞愤难堪。

她当即私信向老师委婉表达不该把视频发到群里,孩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家长沟通,不应该像游街一样在群里晒。

这个老师倒是机灵很快在群里解释说视频是不小心发错在群里的。毕竟这家私立幼儿园每年要收大几万的学费呢。

事后妈妈还是觉得郁闷,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能再多做什么。好像全世界的学校都流行游街示众大字报,去哪都差不多。

我建议她去跟老师深入沟通一下,充分表达自己的感受,这样疏导了自己的淤堵,也有助于帮助老师改进自己的方式。结果这位妈妈说,万万不行!娃在她手里,我跟她谈,她整我娃怎么办?娃娃那么小,回来又说不清楚……

这件事就一直堵在我的胸口。

我们的孩子是被劫持了吗?为什么家长那么害怕?明明是自己花钱送进去的,去了学校,学了多少不知道,反而孩子和家长一起被侮辱了。

然而,周围一批看客,自己也不敢站出来?

在这种状况下,有时候看看孩子的天然勇敢,反而让我们大人羞愧。

比如在前两天写过的文章里,那位因课间打牌被老师请家长最后母亲来了拳打脚踢,最后跳楼的14岁男生,其实就是一种和这个世界不同流合污的宣言。

《零零后》剧照,她5岁的时候,就敢做自己了。

孩子为什么会成为学校的人质?

是因为侮辱教师职业的老师太多,而“岁月静好”的家长也太多!

在“岁月静好”的家长里,觉得孩子和老师是不对等的,孩子是马戏团里等待被驯化的小猴子。成人全靠老师,所以老师是天,老师是光,老师是幕后的大BOSS,即使老师违反义务教育法,家长还愿意腆着老脸陪着小心不能得罪。

老师就这样被一天天高高架起,觉得自己是山中的霸王。

所以娃成为学校的人质,爹妈们自己没有功劳吗?

这两天听人类学家项飙老师的播课,他在《金钱主宰的社会:工作和人际关系都变为一种手段》里提到中国出国留学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从1978年到1992年,这个时期的留学主要是国家公派,流出的人员主要是年纪比较大的、去读研究生的。留学的目的主要是去学习西方比较先进的技术。

第二个阶段从1992年90年代之后,到最近这个阶段,就是留学从一个国家项目变成了一个个体的行动,这个时候低龄化就出现了,首先是出去读本科,然后就有了中小学出去的,还有一波是赴美生子预产旅游者。这个阶段的核心特征是功利化。留学主要是为了在工作上、在职场上能有更好的发展。

第三个阶段是家长意识的改变。他们为了让孩子成为一个具有独立完善自我的人,去接受更加多元的价值观,所以从基础教育开始就把孩子送出去了。按理说中国的基础教育不差,很多家长之所以早早把孩子送出去,大多是不想孩子承受教育制度的洗礼。至少在国外,没有这种需要24小时绑定家长,随时传递圣旨的微信群,老师也不敢明目张胆把孩子的隐私暴露在社交媒体上,那样是要被吊销教师执照的。

在国内传统意义的教育体系当中,学校老师和家长都过于重视竞争和成绩。老师被家长寄于厚望,抬上供桌变成伟光正权威,可惜大多数老师在家长的殷切期待下,并没有把关注点放在激发孩子兴趣,培养孩子的综合素养上,而是配合家长内在焦虑,把家长的期待顺水推舟做成了一盘不露声色的PUA套餐。

在宜家家居卖场大门上有一句朴实的名言:孩子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孩子那么小,真的有多少家长舍得送出去啊。

而且要把那么小的孩子送出去,既要打破孩子的生活,也要打破家长的生活。

然而,这十年小留学生成倍增长!尽管很难,不仅花很多钱,但心里更难。大家都有心照不宣的原因:宁肯冒着种种不可预估的风险,也不想孩子将就凑合活成一个模式化的工具人。家长们把低龄的孩子送出去的出发点很朴素,仅是基于孩子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这种最根本的考虑,寄希望于他成人后能够独立思考,与他人能共情,对人生有自己的基本理解和善意,从而让世界更美好。

难道让孩子成为一个人,只能让他小小年纪就远走他乡吗?

我的孩子在国内受的基础教育,我深知其中的坎坷。

我曾在学校工作,也深知水有多浑。

我写这些也是为了告诉自己:身为父母,如果我们不能成为自己,孩子铁定一定肯定也不能成为他自己,也绝不可能活成你期待的样子,没准还适得其反。作为成人,如果我们不去正视我们的恐惧,那孩子就只能在我们的恐惧之中更加恐惧。把对孩子的期待,用来倒推和调整自己,己所不欲的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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